作者：他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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排练室里空气流通不畅，混杂着旧地板蜡和淡淡汗水的气息。灯光惨白，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照得无所遁形。
导演是个大三的学姐，艺术学院的才女，此刻正拿着剧本，唾沫横飞地讲解着第一幕戏的走位和情绪：“这里，凌曜，你看向白昕的眼神要有压迫感，但不是仇恨，是一种……复杂的，审视的，带着强烈兴趣的！白昕，你的反应是警惕，但深处要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，你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对立……”
白昕努力听着，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导演的话上，但身旁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。凌曜就站在他斜前方，姿态放松，似乎听得很专注，可白昕能感觉到，那目光的余波始终笼罩着自己。
【他在看什么？我脸上有东西？】白昕的心声开始不安分地嘀咕。
凌曜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。没什么，只是觉得你努力集中注意力又忍不住走神的样子，很有趣。他在心里回答。
“好，我们先过一遍台词，找找感觉。从开场对峙那里开始。”导演拍了拍手。
第一场戏，正是两位主角在某个社交宴会上，表面彬彬有礼，言语间却机锋暗藏，互相试探。
凌曜先开口。他甚至没怎么看剧本，台词早已记下。声音低沉，带着属于角色的傲慢和一丝玩味：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。看来，你比我想象的，更懂得钻营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白昕身上，不再是平时冰冷的审视，而是融入了剧本要求的、带着毒刺的兴趣，像猎人打量落入陷阱的美丽猎物。
白昕被那眼神钉在原地，心脏莫名一紧。剧本上写的“警惕”根本无需演绎，他已经本能地绷紧了神经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进入状态，念出属于自己的台词，试图反击：“彼此彼此。只是有些人习惯站在明处，有些人……却偏爱阴影里的把戏。”
他的声音还算稳定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，手心已经微微出汗。
【台词好尬……而且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……】心声暴露了他的不自在。
“阴影？”凌曜轻笑一声，向前迈了一步，逼近白昕，动作自然而符合情节。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再次侵袭了白昕的感官。“或许只是因为，光明太刺眼，反而照不清一些……有趣的东西。”
剧本里没有“逼近”这个动作指示！白昕下意识地想后退，却硬生生忍住。这是排练，不能露怯。他强迫自己抬头迎视凌曜，努力做出剧本要求的“不甘示弱又隐隐被看穿”的复杂表情。
【离太近了……他到底想干嘛！】心声在尖叫。
“卡！”导演突然喊停，摸着下巴，“凌曜，你刚才那个逼近的感觉很好！临时发挥？很有张力！保持！白昕，你的表情有点僵，不是单纯的瞪他，是那种……内心被戳中但又不想承认的感觉，懂吗？再来一遍！”
白昕：“……”他不懂！他只知道凌曜绝对是故意的！
第二次，凌曜逼近得更自然，目光几乎将白昕吞噬。白昕强撑着念台词，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火上烤的傀儡。
【救命……他能不能别靠这么近……】
第三次，凌曜甚至加了个小动作——在念完一句暗示性极强的台词后，指尖极其轻微地、若有似无地擦过白昕手中的道具酒杯。
白昕像是被烫到一样，手指猛地一颤。
【！！！】
“卡！白昕，手稳一点！那是红酒！道具组准备一趟不容易！”导演提醒道。
“对不起。”白昕低声道，耳根通红。他能感觉到凌曜落在他身上的目光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。
【他是故意的！绝对是！】内心气得咬牙切齿，表面却还要维持歉意和专注。
凌曜欣赏着他染上绯红的耳廓，听着他内心气急败坏的呐喊，一种近乎餍足的情绪在心底蔓延。对，就是这样。打破他的平静，让他因自己而失控，哪怕只是细微的一点。
接下来的排练，对白昕来说成了一场漫长的煎熬。凌曜仿佛彻底进入了那个“表面绅士内心强势”的角色，并且完美地将角色特质与他本人融合，每一次对视，每一次靠近，每一句台词，都带着一种针对白昕的、密不透风的压迫感。
而凌曜总能精准地根据白昕的心声，调整自己的表演，恰到好处地“刺激”他。
白昕觉得口渴，刚眼神飘向一旁的矿泉水瓶，下一场戏间隙，凌曜就会拿起一瓶水，不是递给他，而是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，语气平淡无波：“补充点水分，别晕倒了耽误进度。”【看起来脸色不好，别是渴了还硬撑。】——心声如是说。
白昕腹诽一句台词写得拗口，凌曜在对戏时就会用那种只有两人能体会的、带着微妙嘲讽的语调念出那句台词，仿佛在说“看，这么简单都处理不好”。
最让白昕头皮发麻的是那些肢体接触戏的排练。
剧本中有一段，是两人在激烈争吵后，一方试图离开，另一方强行阻拦，抓住手腕的戏码。
“这里，凌曜你要猛地抓住白昕的手腕，力度要大，表现出角色的强势和不让步。”导演比划着。
开始走位。白昕转身欲走。
凌曜出手如电，一把攥住他的手腕。
手掌温热，力度却不容置疑，像一道铁箍，瞬间将白昕定在原地。皮肤相贴的地方，仿佛有电流窜过，带来一阵战栗。
【！放开！】白昕的心声炸开，充满了惊慌和抗拒。他本能地挣扎了一下，但凌曜的手纹丝不动。
“情绪不对！白昕！”导演喊道，“你那是害怕？应该是愤怒！被强行阻拦的愤怒！还有一丝……被触碰的震惊，但不是害怕！重来！”
白昕咬紧下唇，试图酝酿愤怒的情绪，但手腕上灼热的触感和凌曜近在咫尺的呼吸，让他很难集中。【松手啊……】
凌曜清晰地感受到掌下纤细手腕的微颤，听着那带着慌乱的内心呼喊，眼底暗潮汹涌。他非但没有松手，拇指甚至极其轻微地、近乎摩挲般地动了一下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只有白昕能感觉到。
白昕浑身一僵，瞳孔微微放大，难以置信地看向凌曜。
凌曜的表情却毫无破绽，只有属于角色的强势和不悦。
“重来！”导演再次喊道。
这一次，白昕的“愤怒”里终于染上了真实的情绪，一种针对凌曜本人的、羞恼交加的愤怒。
排练结束时，白昕只觉得精疲力尽，比连续考三天试还累。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被紧紧攥住的触感。
凌曜却显得神清气爽，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和水，姿态闲适。
导演对凌曜赞不绝口：“凌曜表现力太好了！完全就是角色本人！白昕你还要再找找状态，尤其是面对凌曜时的反应，要更复杂更有层次！”
白昕勉强笑了笑，心里一片灰暗。【层次？再跟他排几次，我就要神经衰弱了！】
他收拾好东西，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。刚走到门口，身后却传来凌曜的声音。
“明天同一时间。”
白昕脚步一顿，没有回头。
凌曜缓步走到他身侧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：“别迟到。我不喜欢等。”
说完，他先一步离开，留下一个冷漠挺拔的背影。
白昕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，内心五味杂陈。
【这家伙……绝对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人！】心声愤愤地定论。
但莫名的，手腕被握过的地方，却又隐隐发烫。
一场由剧本、台词和无法言说之心音共同编织的强制共舞，才刚刚进入第一个小节。而白昕已经感到，自己正被一步步拉入由凌曜主导的、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