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药入口即化,清润的药力顺着喉间蔓延开来,腹中的绞痛渐渐舒缓,冷汗浸湿的后背也泛起一丝暖意。我扶着桌沿缓了口气,抬眼看向肖明泽离去的方向,眉头依旧紧锁。
靖王肖明泽——这个名字如惊雷般在我脑海中炸开。传闻中这位王爷自幼体弱,深居简出,鲜少参与朝堂纷争,却没想到竟住在镇北侯府隔壁,更在这般狼狈的时刻与我相遇。他方才那句“住在隔壁”绝非偶然,可他若真是陆承宇的同党,又何必出手相救?若不是,他又为何对我的处境了如指掌?
“人心叵测,尤其是这些王公贵族,谁知道打的什么算盘。”我心底冷笑。经历过陆承宇的背叛,我再也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,哪怕对方刚刚救了自己。
我强撑着起身,谢过陈医官后,特意从医馆后门离开。夜色深沉,雪沫子还在飘,我裹紧衣襟,沿着墙根快步前行。刚拐过一个巷口,就见那只异色瞳灵猫雪团蹲在路边,见我出来,立刻摇着尾巴迎上来,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裤腿。
“你倒是执着。”我看着它那双湛蓝与金黄交织的眸子,心中微动。这猫通人性得很,方才还帮着阻拦黑衣卫,想来定是肖明泽的灵宠。我本想赶走它,可看着它湿漉漉的眼神,终究还是软了心肠,“罢了,你若想跟着,便跟着吧。”
雪团像是听懂了,欢快地叫了一声,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带路。我跟在后面,一路避开了几波巡逻的兵丁和苏怜月的暗卫,显然是雪团在暗中探查路线。我心中愈发确定,肖明泽定在暗中派人保护我,可这份突如其来的好意,让我更加警惕。
肖明泽确实隐在不远处的屋顶上,雪团通过猫语实时传递着我的动向,而我心中的疑虑与戒备,也一字不落地飘进他耳中。当听到我心底那句“玉笔先生的名号,总比镇北侯弃妇好听”时,肖明泽眼底闪过讶异。
玉笔先生——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顶尖玉雕师,其作品巧夺天工,千金难求,连宫中太后都曾重金求购过一件玉簪。肖明泽万没想到,这位神秘的玉雕大师,竟就是陆承宇那个被嫌弃“匠人身份上不得台面”的妻子。
“倒是委屈了这般才情。”肖明泽低声呢喃。他能听见我心中的不甘——当年为了陆承宇,我藏起玉笔,收起锋芒,甘愿做个循规蹈矩的侯爷夫人,可换来的却是这般结局。如今净身出户,身无长物,唯一能依靠的,便是这一身玉雕绝技。
我一路跟着雪团来到城外的码头,此时天刚蒙蒙亮,恰好有一艘前往海城的货船准备启航。我掏出身上仅有的一支银簪,这是我藏在发髻里没被搜走的私物,递给船家:“麻烦船家,带我去海城。”
船家打量了我一番,见我虽面带憔悴,却气度不凡,又看了看我身边那只通人性的灵猫,便点了点头:“上来吧,三日后抵达海城。”
我刚踏上船板,就感觉到身后有几道隐晦的目光掠过,想必是肖明泽派来暗中护送的人。我没有回头,只是紧了紧手中的玄玉簪碎片,心中暗道:“肖明泽,今日之恩我记下了,但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,往后不必再纠缠。”
这番心声让屋顶上的肖明泽轻轻摇了摇头,转身离去。他知道我的性子,此刻多说无益,唯有暗中护我平安抵达海城,才算尽了心意。
货船在海上行驶了三日,我一路闭目养神,偶尔会给雪团喂食船上的小鱼干。这猫愈发黏我,整日蜷缩在我脚边,用那双异色瞳安静地看着我,仿佛能看透我所有的心事。
抵达海城时,正是午后。海城是沿海重镇,商贾云集,民风开放,远没有京城那般等级森严。我找了家当铺,将身上最后几件不起眼的玉器当了出去——那是我当年偷偷留下的作品边角料,虽不是精品,却也价值不菲,换了足足五百两银子。
我用三百两银子在城郊买了一座带庭院的宅院,院子不大,却清净雅致,院角还有一棵老槐树,颇合我的心意。安顿下来后,我做的第一件事,便是找来笔墨纸砚,画了一幅玉雕设计图,托当铺的掌柜帮忙联系一位相熟的玉商。
“从今往后,世上再无镇北侯夫人江晨曦,只有玉雕师玉笔先生。”我看着纸上栩栩如生的凤凰图案,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。这双手,本该用来雕琢世间珍宝,而非围着灶台打转。
雪团蹲在桌案旁,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腕,像是在为我鼓劲。我失笑,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:“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,可不许再乱跑。”
接下来的几日,我一边收拾宅院,一边等待玉商的消息。我没想到,“玉笔先生”的名号在海城竟也颇有分量,那位玉商见到设计图后,当即拍板以百两银子的价格买下,还约定后续长期合作。
生意顺遂,我心中稍安,正要动手雕琢新的作品,门外的小厮突然递进来一封书信,信封上的字迹,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陆承宇的笔迹。
我心中一凛,拆开信封,只见上面写道:“晨曦吾爱,当日和离实属权宜之计,怜月身怀六甲,我不得不给她名分。如今我已奏请陛下,册封你为侧妃,待你归来,依旧是侯府的主子。念及往日情分,速速回京,勿要再任性。”
